厌恶情绪是人体免疫系统的一部分,属于“行为免疫系统”,这一系统通过心理机制驱动人们远离有毒物质和致病的病原体,达到避免机体受到侵害的作用。比如,研究显示,孕妇较容易产生厌恶情绪,部分就是由于为了避免免疫系统攻击胎儿,孕妇的生理免疫系统功能会下降,因此就需要调高行为免疫系统,以保持机体仍然具有足够的免疫保护。正常的厌恶反应可以帮助人们快速远离“有毒”的人、事物、关系和环境,使人们免受外界的负面影响,最大程度上保持身心健康。
但是在现代社会中,厌恶的机制也产生了许多副作用。厌恶情绪几乎是所有歧视和偏见的主要来源。由于人们天然对自己认为“有毒”的东西避之唯恐不及,因此在面对患病、身体有残障,甚至只是跟我们不一样的人时,就容易激发厌恶的情绪和反应。不仅如此,当我们在道德或者宗教上对某些行为产生批判时,也会将这些行为以及有这些行为的人看作病原体,从而产生排斥、逃避和深恶痛绝的反应,而忘记了他们也是和我们一样的人。他们的某个行为,或者他们族群中某个人的某个行为,并不能代表一个人或者一个族群的全部。
厌恶情绪既然是免疫系统的一部分,当然也就可能产生过敏和亢进,这时候就会造成问题。研究显示恐血症、焦虑症和强迫症都与厌恶情绪有一定关系。如果人们不得不压抑自己的厌恶情绪,长时间与自己觉得“有毒”的人相处,或者处在“有毒”组织环境中难以离开,就可能发展出一系列肠胃问题和免疫系统问题,比如持续反酸、胃部不适和莫名其妙的过敏。因为身体始终离不开毒源,抵抗、驱离的功能就不会彻底消失,给机体带来很大负担。
厌恶外界还不是最糟的,毕竟我们有远离“有毒”事物这一选项。但如果厌恶的对象是自己,情况就非常严重了。许多饮食障碍患者都对自己和自己的身体有严重的厌恶情绪,这经常是他们在成长经历中遭受的性别偏见和身体歧视的具现化,并最终以厌食症、暴食症的方式表现出来,或者形成体相障碍,对身体某些部分主观以为的“缺陷”耿耿于怀。曾经经历过具有羞辱性质或者被污名化的心理创伤(比如性侵和网暴)的人也容易产生深深的自我厌恶。来自他人的大量针对性的恶意和攻击可能使当事人产生自我怀疑,甚至自我厌恶,而这些自我厌恶又会造成进一步的心理问题,比如抑郁、自残,甚至是自杀。